忘羡大队长
【忘羡】《逢仙》（十）
这章是刀…放到整个故事里看也不虐吧（心虚）
蓝二哥哥也算是求仁得仁了【顶着锅盖遁走
（十）
那是一个暖冬，姑苏迟迟未见雪天。
魏无羡站在窗口处张望着灰白的天空，却只看得到根根枯枝横在视野里。
他不禁埋怨道:“蓝湛蓝湛，我听说夷陵那儿早就下雪了，姑苏这儿怎么还不下啊？等得我头发都白了。”
魏无羡难得的没有夸大其词，在冬日的暗淡一片的光线里，他霜雪般的头发白得让人惊心。
自观音庙一战后，不觉也百年已过，对于任何一个肉体凡胎来说，都是命数将尽，再无力回天的。
蓝忘机一方面阻止着魏无羡继续修鬼道的念头，因为这本身就是消耗自己精神乃至血肉的行为，他不愿上一世的悲剧再次重演。
另一方面，他和蓝曦臣多年来也在各处寻访探究有没有解决之道，但可惜的是，除了尽可能的延年外，并没有根治之法。
而后，不知是在哪一年里，魏无羡悄悄白了头，如今竟是一根青丝也找不到了。
更糟糕的是，魏无羡整个人的状态都开始变得衰老和迟缓，已经支撑不住云游四方的颠簸，于是蓝忘机便带他回到了云深不知处静养，这个他们初次相见的地方。
即便过去了这些年，云深不知处的景致却并无大变，连绵的青峦装点了窗户，只是那些山鸡山兔都与魏无羡无缘了。
因为蓝忘机不放心魏无羡一个人出门，所以更多的时候，魏无羡会在窗口看上一天，安安静静的。
特别乖。
云卷云舒，偶尔有山鸟从远处的树顶掠过，惊起松涛阵阵。再寻常不过了，魏无羡却看得格外认真。
好像要刻在心底一样。
蓝忘机一天天望着他的背影，愈加焦灼起来。
失而复得是多大的欣喜，得而复失就是多大的痛苦，蓝忘机简直连想都不敢细想。
“别站在风口，当心着凉。”蓝忘机忙把窗户合上，转身拿来一件披风，给已经裹得层层叠叠的魏无羡披上。
魏无羡吸吸鼻子，笑得有点傻，“蓝湛，你真好。”
“就那么想看雪吗？”蓝湛问。
“嗯……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陪你看雪的机会了。”魏无羡的声音陡然低了下去，似在自言自语。
尽管如此，还是落入了蓝忘机的耳，他有些微微动怒道：“别胡说。”
蓝忘机突然想到一句诗：何时仗尔看南雪，我与梅花两白头。
那时，愿与之白头的人又在何处？
想到这他的心里就一阵抽搐。
“你的叔父呢？你的兄长呢？你的门氏呢？统统不要了吗？”
魏无羡看着眼前这个与自己羁绊了百年的恋人，一夕之间，一瀑青丝变白雪，剩一身苍老之态，唯有一双眼睛仍清澄如初。
他眼眶发热，颤着声音问：“你......不后悔吗？”
蓝湛眼神变得温柔，一汪春水在他的眼眸里泛起波澜。
后悔？指的是哪件事？
是年少时春心萌动，还是后来的与世道逆行，是犯下家规大忌还是如今自断修为陪你共赴黄泉？
一个轻柔的带着微微颤抖的吻停于魏无羡的额头，那个吻说：“不曾，别怕。”
他蓝忘机来这红尘人间走一遭，落尽了满身的俗世烟火，唯一后悔之事便是没能在魏婴铸成大错前拦下他，没能保住他，也没能保住他所珍重的人。
别怕，这一次，黄泉碧落，都有我陪着你。
愈是珍惜的时光便流逝地愈快。
这个冬天还没能过去，而大限已近。
温宁满脸泪水，早是泣不成声，加上脸上密布交错的伤痕，有点狰狞可怖。
全天下只有魏无羡最了解，他一直是个多善良多温顺的人。
“公......子，公子......”
魏无羡略艰难地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温宁，你的命虽然是我救回来的，但是人生始终是你自己的，以后好好过，别仗着自己不知痛就逞强，没人再给你修修补补了。”
温宁连连点头：“嗯，温宁记住了。”
泪水模糊了他的眼，他仿佛看到多年以前，他一身白衣，一把弯弓，箭在弦上，不知何时身后走来一位少年人，拍手笑着称赞他的射技。
再也没有这样的人了。
“金凌。”魏无羡招手把金凌唤到跟前。
嘱咐道：“别让你舅舅知道，就他那个死性子，要是知道了搞不好要死要活地当场把金丹剖还给我。”
魏无羡所言不假，确实是江澄会做得出来的事。
“大舅，你别说了。”
“现在肯喊我大舅了？前阵子不还用仙子吓唬我来着吗，知错没。”
魏无羡说罢从身后摸出了木匣，慢慢打开，伸手交与金凌。
金凌双手捧过，至眼前一看，原是一串刻有玉兰图案的精致银铃，有些陈旧的痕迹，怕是有些年头了，本该属于银饰的光亮早已不复，如今只是安安静静地被一块帕子围住，就这样跨过了漫长的岁月。
“早该在你身边的。”
对不起，迟了这些年。
魏无羡接着道：“留着吧，权当做个念想。”
一时间遭不住心中的酸涩，金凌带上了哽咽，再说不出一句话，转过身去拿衣袖狠狠往脸上胡乱蹭了两把。
蓝曦臣看着自己弟弟，仿若昨天还是攥着自己衣角问“娘亲去哪里了”的小豆丁，今天却要在自己眼前走完最后一段路，他一时无语凝噎。
蓝忘机主动开口：“是忘机不孝、不义，以后……兄长多费心。”
“这是你自己做的决定。”蓝曦臣叹了口气，顿了顿，“不用愧对任何人。”
蓝忘机听罢明白自家兄长是真的不怪他了，才缓缓点头。
小小的房里站了不少人，皆是泪眼涟涟。
魏无羡不想走得这么伤感，于是朝他们挥手，做出驱赶的姿势：“好了好了，都别抹泪了，出去吧，我还有话要跟我蓝二哥哥单独说呢。”
魏无羡比往日乏得更早了些，他早早拉着蓝忘机躺在床上，注视着蓝忘机安静的侧颜。
前后两世加起来也算看了整整一辈子了，怎么好像还是没看够。
魏无羡拈起一缕蓝湛花白的头发在手指中把玩，想想又扯了一缕自己的，仔细打了一个结。
有人宠就是不一样，都一把年纪了，可还是这么皮。
“蓝湛，你真奇怪，从小就好看，现在连了头发白了都那么好看。”魏无羡扯出一个笑来：“这一世因为我，你平添了太多的苦。”
“没有。”
魏无羡两世话痨，此刻也停不下来。
说一句，就少一句，看一眼，就少一眼。
“但是我这个人就是坏啊，如果可以的话，下辈子我还是要缠着你，黏着你，直到你喜欢上我为止。”
“好。”
“下一世，我肯定乖乖听你话，我好好念书，不违禁翻墙喝酒，不到处随便逗小姑娘玩，如果我再犯，你尽管罚我，但是也别罚得太重。”
蓝忘机握住魏无羡的手，凝望着他，浅淡的眸子仿佛是冰凉的，但是魏无羡知道其中藏有多少炽热情深。
“不罚。”蓝忘机坚定道。
只叹命数有期，而情一字太长。
是不是太贪心了些。
“蓝湛，虽然有句话你一直不爱听，但我还是要说。”
“嗯。”
魏无羡收起笑意，认真把一字一句都牢牢敲进了蓝忘机心里：“蓝湛，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你特别好，我喜欢你。”
他们都有些困了，慢慢阖上眼。
袅袅的余香还未燃尽，静室一如往常的静谧，床榻上的一双人安安静静的，就像是睡熟了一般。
半个时辰后，响起立在静室外的一众蓝氏子弟的恸声大哭。
苍茫一片的天际终于开始落雪，白了整座云深不知处的山头。
那是百年来姑苏所遇的最大的一场雪。
所有灵秀传奇的故事被收拢进过往的春秋中，又在这场大雪里落下了最后一笔，船头撑篙的船夫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悠远曲调，太多往事不知又会被传唱进哪首歌谣里。
为遇一人入红尘，人去我亦去，此身不留尘。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