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羡大队长

【忘羡】《久别》（全文）

除除草，最长的单篇，没有之一

这篇禁二传





01

“蓝湛先生吗？这里有一份您的快件需要您签收一下。”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


02

半人不到大小的一个纸箱，此刻正静静躺在蓝湛家里客厅的正中央，而他已经盯着这个箱子看了足足半个小时。
快件没有寄件人的信息。
蓝湛没有深交之人，他猜不到这箱子的原主人是谁，犹豫再三后，蓝湛还是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箱子。他的动作很轻，也幸亏他的动作轻柔，因为箱子里窝着的，是一个约四五岁大的小男孩。
孩子闭着眼正在睡觉，长长的乌黑睫毛随着沉稳的呼吸颤动，不知道路上是不是被闷着了，脸颊上透出一层红扑扑的颜色来。
蓝湛把人抱出来轻轻放在沙发上，还不忘给他盖上毛毯，之后才发现，原来箱底还留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物归原主。


03

孩子睡得挺香，而且没有一点要醒的架势，蓝湛在心里默默想：看起来挺乖的，应该不会太麻烦。
小孩子翻了一个身，嘴里嘟嘟囔囔地说了些什么，听不大清，蓝湛以为他醒了，凑过去发现小家伙只不过是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小手攥紧在胸前，双腿并拢，蜷缩在肚子前面。这样显得整个人更小了，毯子可以从头盖到脚，看得人心都能化掉。
原来不仅乖，还挺可爱的。
蓝湛也不打算吵醒他，就专心盯着他看，看得久了，心里升腾起一股莫名的情绪，悲伤中又混着欣喜，这样的情绪来得突然，让他都措手不及。
四周没有其他声音，只有时钟跑过的滴答声极有规律地响着，原来家里是如此安静，如果那个人还在的话，肯定是吵吵闹闹的一刻也安静不下来的。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作祟，蓝湛觉得眼前这个孩子的眉眼熟悉极了，稚嫩的面容上浮现出一张青年的相貌来，目光又落至于茶几上的一张旧照，竟是越看越像，如出一辙。
蓝湛掏出手机，关掉声音和闪光灯，对着熟睡中的小孩按了一下。
发送信息。
已送达。
过了大约三十秒，手机嗡————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江澄。
蓝湛刚一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的人咆哮出声：“蓝忘机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他妈为什么这孩子长得跟魏无羡小时候一模一样！”
蓝湛没正面回答他，只压低了声音。
“请你小声一点。”


04

小男孩睁开眼的第一句话：“大哥哥，你真好看。”
可惜美色不能当饭吃，他又说：“大哥哥，我饿了。”
小小肚皮也很配合地咕噜噜叫了两下。
在陌生环境下居然一点都不害怕，这小家伙也是心大。
当下还不到饭点，没什么正经可以果腹的东西，但因为正值盛夏，厨房里有冰好了的西瓜。
蓝湛没说什么，只是转身进了厨房，手起刀落，利落切完瓜，端出来柔声问：“只有瓜了，吃吗？”
小孩子怯生生的，他咬着手指，眼珠直转，看看蓝湛，转而又看看鲜红诱人的西瓜，最终还是小步走过去，攥着蓝湛的裤腿，跟小鸡啄米似的，小幅度点了点头。
“大哥哥，你也吃。”小朋友不会想那么多，表达喜欢的方式总是笨拙又诚恳，于是他把自己啃得乱糟糟的西瓜朝蓝湛推了过去。
蓝湛摇头，顺手用大拇指擦去了孩子嘴角的残汁，像是怕吓着他一样，用极低的声音问：“你......有名字吗？”
小朋友低头想了会儿“名字”的含义，老实摇头：“应该没有......吧。”
“那以后，就叫你魏婴，好吗？”蓝湛发现自己的声音不受控制的有点颤抖。
这两个字，有太久没从他的嘴里说出来过了。
蓝湛心里有了一个猜想，虽然暂时还没有得到确认，但是他清楚地知道，他想留下这个孩子，他得留下这个孩子。
“从今往后，你愿意跟着我生活吗？”一个略带庄重的询问，被蓝湛温柔又迟疑地问出口。
当小朋友再抬起头的时候，他弯起眉，像盛满了蜜糖，眼睛也亮得发光：“好。”
蓝湛这才发觉，这个孩子自醒来后，就一直是笑着的。


05

吃过了瓜，蓝湛这才发现魏婴衣服上的一滩果汁，估计是小孩子吃西瓜时不注意沾上的。
蓝湛想那干脆给他洗个澡吧，脏兮兮的也不太好。
放好了水，蓝湛伸进半个手臂去试水温。
不冷不热，刚好。
浴池蓄满了水，水面上还飘着一只塑胶的小黄鸭，是以前买东西送的，当时魏无羡嫌弃这玩意儿幼稚，所以一直没有用得上过，蓝湛觉得小朋友应该会喜欢，于是特意翻了出来。
蓝湛说：“先把衣服脱了吧。”
小魏婴站在浴室着门口，半天没动弹，还是有点拘谨。
总不能来硬的。
蓝湛犯了愁，虽然他有足够的耐心，但是却没有任何经验，最后还是魏婴主动走了过去，两三下把自己脱得光溜溜的，“扑通”一声跳进浴池里，溅起的水花湿了蓝湛的衣服，他也不恼，开始专心给魏婴洗澡。
“来，转过去。”用花洒冲完了前面，蓝湛示意小朋友转身，魏婴胸前抱着小黄鸭，特别乖地转了过去。
蓝湛觉得自己的心跳像是落了一拍。
小魏婴的肩头上，有一行极小的英文，非要凑近仔细看才能看清上头的字。
——“ I have never left.”
我从未离开你。
“魏婴，魏婴，魏婴……”
蓝湛不断重复着这个五年间再未呼出口的名字。


06

小魏婴不吵也不闹，给他洗澡比想象中顺利得多。
洗完后，蓝湛扯了一条毛巾，打算把孩子包着先抱进房间换衣服。对于蓝湛来说小小的一块毛巾，却正好能裹住孩子整个身子。
被毛巾裹好的小粽子心领神会般冲蓝湛伸出双手，圈住蓝湛的脖子，蓝湛便一下子氤氲在了一片香气中，感觉自己怀中的小朋友就像个人形奶瓶一样。
魏婴手很小，脚也很小，蓝湛是第一次抱这么小的孩子，更何况，这个孩子还可能是自己曾经的爱人。思及这里，蓝湛竟然有些手足无措，他立在原地怔了半晌，才轻轻把人抱开。
魏婴很轻，不用费什么力气，就被转移到了床上。蓝湛转身去开衣柜的门，家里没有童装，除了蓝湛自己的衣服，还有一排尺码明显小了一号的男装，他握在门把上的手指不自然地顿了顿，在难以察觉的地方攥紧了片刻。
最后，他找了件t恤给魏婴穿上，成年人宽大的衣服一直能遮到小魏婴的膝盖。
这下好了，连裤子都给省了。
魏婴任蓝湛摆弄，小话痨的属性开始暴露：“大哥哥，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你一个人住吗？还有，那个……今晚我能跟你一起睡觉吗？”
蓝湛给他吹头发：“蓝湛。”
魏婴眨眨眼：“那蓝哥哥，我能跟你一起睡觉吗？”


07

温情低头看了一眼手表，离约定好的时间还差五分钟，她深呼吸了几下，推开了一家咖啡馆的大门。
伴着玻璃门上风铃的清脆声响，温情一进门便看见了的前方坐得端正的蓝湛，不免有点恍惚，一眨眼，居然都五年了。
蓝湛和她印象里的模样大致无二，只是那琉璃般的眼眸里少了些熟悉的淡漠，此刻正将温柔的视线落在他身边坐着的一个小男孩儿身上。
——这个由她亲手制造出来的孩子身上。


08

“姐姐好，你真漂亮，这个送你。”魏婴自来熟，见温情走了过来，主动上前把一束包好的满天星递给温情，活脱脱一个小绅士的模样。
没人能拒绝甜甜的小朋友，温情接过花，冲魏婴笑了笑。
蓝湛：“魏婴，自己去玩一会儿好吗？”
因为之后的交谈并不能在小朋友的面前进行。
“嗯！”魏婴在蓝湛右脸上吧唧亲了一口跑开了。
温情向蓝湛投去一个疑惑的神色。
魏婴是魏无羡的另一个名字，除了收养他的江家人，这世界上也只有蓝湛知道。不过蓝湛似乎没有打算解释的意思，他偏过头，故意忽略了温情的表情，示意她落座。
“你果然还是找到我了。”温情苦笑，她面前是一杯美式，蓝湛事先便点好的，放到现在正好是可以入口的温度。
蓝忘机：“我是情报出身。”
温情：“我当然没忘，以前多亏了你，我们组执行任务总是最顺利的，我早就知道你能找到我，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严格意义上说，蓝湛与温情应该属于同事关系，五年前，他们是一同从军校毕业的同期生，因而被分配到同一组，组里还有温情的弟弟温宁、江澄以及，魏无羡。
如今物是人非，魏无羡的档案上已经多了一条“因公殉职”，而其他成员，也已经成功隐退五年之久了。温氏姐弟早就脱离了家族，一心科研工作，江澄转而从商，短短几年，身家不菲，而蓝湛，他的时间仿佛停留在了五年前，一个人，不好也不坏。
大家彼此间都保持着一种微妙的默契，从不主动联系，因为一旦见面，无疑只会勾起伤心。
温情的表情变得有些尴尬，她低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搅弄着咖啡：“当年的事，是我们温家的错。”
“不必自责。”蓝湛的语气虽然不轻不重，但是是真的毫无责备之意。
温情转过头，她盯着门口专心看蚂蚁洞的小朋友，“所以，这份礼物，算是我的赎罪。”


09

聪明如蓝湛，温情的这一句话，算是彻底证实了他的猜想，他沉声道：“之前的那个快递员，也是你找人假扮的？”
温情：“不错，魏无羡重新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我觉得在这个世界上，非你不可。”
蓝湛点点头，很是赞同。
温情：“其实早在温晁威胁魏婴去执行‘乱葬岗’任务的之前，他就求过我研究人造人技术了，虽然，我没有答应他。”
魏无羡不傻，树大招风的道理他不可能不懂，他早就知道温氏迟早会对他出手，可他的牵挂太多，最放不下心的就是蓝湛，所以他才会去拜托温情，这是他所能想到的让自己能够陪蓝湛更久一点的唯一办法。
蓝湛喝咖啡的动作有了两秒的停顿：“他早就知道那是陷阱？”
温情没料想到蓝湛的不知情，有些震惊，缓缓点头说：“当年温家本想一家独霸，没想到魏无羡频频立功坏了他们的计划，温晁私下绑了江枫眠夫妇作为要挟，打算以此来要求江澄和魏无羡去执行子虚乌有的‘乱葬岗’任务。”
其实温晁的目标只是魏无羡一人，只要魏无羡不在了，江家也就不足为惧了。说到这里，温情面露愧色：“只可惜我在家族里人微言轻，一点忙也帮不上，只能让温宁偷偷先给魏无羡报信。”
于是当年的魏无羡，没有把任何消息透露给在外地执行任务的江澄，他瞒住了所有人，包括蓝湛，没有半分犹豫地，只身赴约温晁。根本没有抗拒的选择，他应下了温晁的要求，换回了江家夫妇的的平安。
再后来的事，就人尽皆知了，所谓的“乱葬岗”任务根本就是温晁一手策划的，他安插了不少自己的心腹，为的就是顺理成章地除掉魏无羡这个眼中钉、肉中刺。
那天，蓝湛没有等回他的爱人。
魏无羡再也没有回来过。
温情从回忆里出来，解释道：“我和温宁前前后后花了五年时间，才成功研究出可以成功植入魏无羡基因和大脑芯片的人造人，观察看来，现在心智还未开化，所以芯片暂时似乎并没有被激活，换句话说，现在的魏无羡相当于失忆状态。”
说白了，躯体回来了，而灵魂，却还没有。
蓝湛蹙眉，思索了片刻，问：“何时能恢复？”
温情摇摇头：“ 我不想骗你，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你要做好心里准备，有可能过几天就能恢复，可能过几年、几十年，也可能……”温情苦笑，没说下去。
蓝湛明白了她的意思，也可能一辈子都想不起来。
温情问：“今后有什么打算？”
蓝湛盯着温情身旁的那束满天星，淡淡道：“打算开家花店。”
鲜花明媚又温暖，充满了希望与生机，而他与魏无羡的前半生，隐姓埋名，只能在黑暗中行进，只能与冰冷的枪械为伴，再一次又一次的任务中与危险和死亡抗衡，仿佛一切都是暗的，没有光的。如今，命运居然给了他这样一个机会，能够以前缺失的，都补还给这个孩子，他已经不胜感激。
“无论如何，谢谢你。”蓝湛站起身，郑重地向温情弯腰示意，“代我向温宁问好。”
魏婴眼尖，见他们谈话结束了，也不看蚂蚁了，一路跑回蓝湛身边，小小的手掌刚刚好抓住蓝湛的手指。
蓝湛摸魏婴的毛茸茸的小脑袋：“说再见。”
“姐姐，下次再见！”
温情蹲身捏了捏孩子肉嘟嘟的脸颊，有些意味深长：“早点回来，大家都很想你。”


10

蓝湛好久没做梦了，也好久没梦见过魏无羡了。
这天晚上，他梦见了魏无羡身亡的前一天，窝在自己的怀里，腻腻歪歪地撒娇说晚上想吃辣子鸡，但是被自己拒绝了，魏无羡却意外地没再说什么，只是捧着他的脸，比往常更亲昵地蹭了蹭，然后把头窝在了自己的肩上。
他会是什么表情呢，当时多看一眼就好了。
蓝湛很快后悔了，后悔昨晚的晚饭没做他最爱吃的辣子鸡，后悔睡前没再多看看他的脸，后悔没再多一份戒心，最大的后悔是没有陪他一起。
至少那样，无论生死，总是相伴的。
蓝湛醒过来时才发现自己正被一张担忧的小脸盯着。
“蓝哥哥，你怎么哭了啊？是不是做噩梦了。”
蓝湛摇头，窗帘没有拉上，有月光透进来，照得的泪迹发亮，蓝湛本就好看，白玉似的脸上就连挂泪也很好看。
小魏婴平白生出一股“怜香惜玉”的情绪，他蹬着爬到蓝湛的身边，小手捧住后者的脸，凑前在蓝湛眼尾处轻轻亲了一口，小大人似的安慰：“不怕不怕啊。”
圆乎乎的小脸在蓝湛的瞳孔中放大，蓝湛的心像是被握住了，一下子就从万丈云霄安稳落地，是一种踏踏实实的安全感。
梦醒，失而复得。
蓝湛一把将孩子揉进怀里，重重应道：“没事。”
没事了，因为你回来了。


11

江澄终于还是拨通了电话，蓝湛简单给他说明了一下情况。
“蓝湛，我......能不能......见见这个孩子？”
江澄发誓，这是他人生中仅有的一次如此低声下气，当年哪怕是对着敌人抵着他太阳穴的枪，他都没服过一丝软。
可人生总是充满了意想不到，觉得明天还可以照常相见的人可能一夜之间便不再存在，那些想问的、想说的却还未来得及问出口、说出口的话，从此只能在心底枯烂，成为永远的遗憾。
可如今，一个以为再也见不到了的人，突然出现了，因为这个人，他江澄的字典里也多了“恳求”两个字。
电话那头的人经历了良久挣扎，才应：“好。”
周末，蓝湛如约带着魏婴去了江家。
江家人早就做好了万全准备，江澄、江厌离和江家父母，都急切地守在家门口，等待着魏婴的到来。
江澄想起七岁那年，他被姐姐牵着，也是像这样等候在家门口，因为那一天，是江枫眠领回魏婴的日子。
他还记得那是一个脏兮兮的，衣不蔽体的小孩子，大大的眼睛里却没有一丝害怕，盯了自己好一会儿，却在下一秒毫无防备地笑了起来。
“阿婴！”江厌离红着眼喊道。
听到这一声遥远又熟悉的名字，江澄才回过神来，见门口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半人多高的小男孩，也正在冲着他笑。
似曾相识。
蓝湛静静站在魏婴的身后，手指上还绕着一个莲花模样的气球，在路上时魏婴看到喜欢得紧才买的，虽然此刻由蓝湛拿着总带了几分违和感，不过蓝湛倒是不在乎，他轻推魏婴的背，鼓励他走进去。
江澄迎上前，蹲身让自己的视线与小孩子齐平，发现思绪万千，感慨万千，却无从开口。
魏婴的手搭在江澄的肩上，拍了拍：“你好，我叫魏婴，虽然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蓝哥哥告诉我，你们对我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人，所以你们看，我现在好好的呢，就不用再担心我啦。”
江澄拉过魏婴，耐心地向魏婴重新介绍家人。
年少的江澄，常常在姐姐和父亲面前与魏婴争宠，比谁多被江枫眠赞赏一句，比姐姐给谁分多一颗莲子，什么都要比，也什么都不服输。
后来，却没得比了。
现在，江澄欠着他一条命，把所有的捧还给他都不够。
江澄站起身的时候眼眶也已经红了，还在极力隐忍，手指关节都因为太过用力而发白。
“是我江家欠他的......”江澄的话才说到一半，蓝湛便不动声色地把魏婴护在了身后。
江澄手下一空，有些尴尬，甩了几下收了回去，才接着说：“别紧张，我只是想说，之后的交给你了，好好照顾他，有什么需要的，第一时间通知我。”
蓝湛赶紧牵起魏婴的手，是一种有点幼稚的宣示主权的方式，连江澄都哭笑不得了。
蓝湛：“这个自然。”
小魏婴被江家人围着抱了又抱，揉了又揉，才依依不舍地把他还给蓝湛。
魏婴道过别，第一时间去找蓝湛的裤腿，轻飘飘的气球摇摇晃晃，跟着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回家了。


12

见过江澄后，蓝湛开始了单身父亲般的带娃生活。
蓝湛在离家不远处盘了家店面，装点收拾了半个来月，一个小小的温馨的花房便正式开张了。
不久之后，这家花房因为老板的美貌和小老板的可爱而远近闻名，每天都有不少各个年龄层的姐姐阿姨聚在店里，有的偷看修剪花枝的老板，有的逗逗小老板，临走时再买上几株鲜花，带走一天的好心情。
温情和江厌离常来，魏婴非常喜欢这两位姐姐，特别是江厌离，因为她每次来都会带着一罐亲手做的莲藕排骨汤，魏婴喝得开心，江厌离看得更开心。
温情过来主要是放心不下魏婴的状况，每次试探性地问些问题，得到的回应总是一张略带迷茫的小脸，温情是心急的，倒是蓝湛总温和地安慰她再等等。
江澄也别别扭扭地来过两次，有一回正好快到情人节，蓝湛新引进了一批玫瑰回来，一身单身直男气质的江澄在堆满了娇滴滴玫瑰的花房里显得极为窘促，匆匆看了眼活蹦乱跳的魏婴后便回去了。
静好的时光如流水，魏婴成长得飞快，渐渐地，身量也能及着蓝湛的腰了。
不得不承认，基因的力量还是极为强大的。
有时，魏婴也会在无意识时做出各种只有魏无羡才做得出来的举动，表露出魏无羡的各种生活习惯。比如，无辣不欢，所以每天桌上的菜色都是红艳艳的一片，蓝湛面无表情地陪着他吃了几天后，默默撤了两道，换成了青菜和豆腐。
又比如，魏婴睡着后总是喜欢把蓝湛当成一个人形抱枕紧紧搂住，死也不撒手，死也不起床。以至于在很多个清晨，蓝湛醒来时都不禁怀疑他的魏婴是不是从来不曾消失过。
仿佛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13

又在实验室熬了一夜，温情揉揉困倦不堪的双眼，打算先回去睡一觉，而她刚落下实验室的门锁后，便接到了一通电话。
温情：“喂？”
“是我，蓝湛。”
“怎么了？”
蓝湛绝对不可能是在一大清早扰人清净的人，这个时间的一通电话，让温情隐隐有些不安。
蓝湛：“魏婴说他头很痛，已经持续三天了。”
温情听见话筒里电流声嘈杂声汇在一块儿，猜测对方应该是在医院：“不管怎么样，先把他送来我这里吧。”
挂了电话，温情面色变得凝重，她双手合十，暗自祈祷了些什么。
蓝湛很快到了，此刻的魏婴已经有些神智不清，他双手抱住头，很痛苦的模样。
温情打开车门：“先扶他进去。”
蓝湛一把横抱起魏婴，径直往实验室里走去，此时的魏婴早不是四五岁大的小豆丁了，十六岁的他已经成长为一个少年的身形，而蓝湛抱来却似乎毫不费力。
温情给魏婴做完检查，如实告诉蓝湛：“头疼的原因是大脑芯片与现有的身体产生排异，照这样下去，他的身体受到严重损害，人只会越来越痛苦。”
她担心了近十来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蓝湛：“有什么办法吗？”
温情摇头：“只有再观察一段时间了，如果他可以在这几日里成功恢复记忆，一切就都能自愈，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可他们彼此都明白，这样的几率，胜乎于奇迹。


14

那之后，魏婴一直住在温情那里调养。
蓝湛和温情从来没有向魏婴透露过什么，可是他从来都是聪明的孩子，多少也能从他们俩担忧的神色中猜得到端倪。
魏婴吃饭吃到一半，突然停下来，问：“蓝哥哥，我是不是快死了。”
蓝湛突然觉得“蓝哥哥”这样的称谓有些刺耳，这表明时至当下，魏婴仍旧没记起来。
“不会的。”蓝湛的声音沉稳，让人莫名想依赖和相信。
“不用安慰我，其实我一点也不怕。”魏婴笑了笑，做出一副好像真的很不在意的样子。
为了照顾魏婴，蓝湛已经半个月没有好好合过眼休息了，青黑的眼圈和下颚一圈淡淡的胡茬，实在是很不像平日里那个温文尔雅的花店老板，魏婴忍不住去摸蓝湛的脸，短短的胡茬有些扎手。
少年清朗的好听嗓音在蓝湛耳边响起：“你知道吗？有时候我一个人在家里，总是会觉得我上辈子就在这里生活过，每一处，包括你，都熟悉极了。”
“我好像真的忘记了很多很重要的事情，我以前离开过你一次是不是？我就是有点担心，如果这次我又走了，会不会就再没有人能陪着你了……”
魏婴的声音越说越小，到了最后，甚至快听不见了。
蓝湛想到魏婴肩头的那串英文，心口被深深浅浅地扎了一阵，伸手把人抱住，再一次重复道：“不会的。”


15

一个星期后，魏婴突然消失了，逃跑了，温情发现的时候，被掀开的被子仍带着余热，蓝湛跑遍了大半个城市，视线里才终于又出现那个熟悉的身影，魏婴纤瘦的背影立在江边，一动也不动。
“魏婴。”蓝湛喊道。
立在江边的人听到声音，在月光中回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蓝湛，眼中是比江水还要冰凉的神色，那是蓝湛从没见过的表情，不管是十三年前还是十三年后。
蓝湛心中一紧，又放松下来，他伸出手，尽力平稳情绪和声线。
十年也好，二十年三十年也好，人的一辈子拢共也就这么长，只要眼前人能平安喜乐，于他而言——
就已足够。
“魏婴，我们回家。”
魏婴却良久没动静，整个人像要消融在夜色中一般。
江风太大了，也太冷了，蓝湛感到一股寒意爬了满身，甚至迫不及待地要往他的骨隙中钻，将他的血液乃至心神全部冻结。
栏边的少年忽而璨然一笑，淡漠的眼眸在转瞬间亮如星辰。
这一笑，蓝湛倒是再熟悉不过了，那些硝烟纷争，生离死别，都尽数在这笑意中泯然。还是十六岁在军校初见的那一眼，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一个回眸便能敛去所有光亮，让人移不开眼。
谁说奇迹不会发生。
蓝湛终于等来他与心上人的久别重逢，而他那满心满眼的爱慕，也从来都分毫未变。


16


“蓝湛，好久不见。”







END